范伟:《漫长的季节》,值得玩命干一把 世界快报
来源:影视独舌    时间:2023-05-01 12:04:01

2023年5月1日刊总第3222期


【资料图】

王响走进这个季节是从他下岗之后。97年的时候他是个活得很有底的人,下岗之后他走进了这个季节,变得无措、荒腔走板,后边家破人亡跟他那种那种焦虑,我觉得不无关系。

“我们人人都是范德彪,只是程度不一样”,在生活当中能找到原型的人,这种人容易让人们记得住。有印象派绘画、印象派音乐,或许也有“印象派表演”,我会把生活当中的言行镶到剧情里,凭空编的人物总是没那么有意思。

我们这行是慢工出细活,我不是着急的人,一点一点从年轻时候一直干到现在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豆瓣评分9.3,是当下最热门、口碑最高的悬疑剧。

剧开播的时候,范伟正在拍摄另一部戏,怕跳戏,他没有同步追剧,只是不时地问身边人剧情到哪一步了。但在播出前,我们向他发出采访邀约时,他就对这部剧非常看好,还顺手反向安利了一波,尽管他也不知道“坏蛋是谁,结局如何”。

不论故事的拍法、风格,导演辛爽的品控能力,还是主演们的较劲,都让范伟觉得《漫长的季节》“应该是个好东西”。

《漫长的季节》主角是王响,一个下岗后失意的东北男人,范伟再熟悉不过的一种人。他的父亲、哥哥、胡同里的八级工匠王大爷,都是不同阶段、不同程度的“王响”。

“范伟YYDS”,看过剧后,观众用这句话来表达对范伟独一份的崇敬和想念。这些年来,范伟拍剧的次数屈指可数,但爱他的观众却越来越多。不夸张地说,年轻人十个有八个都是“彪学家”,视辽北第一狠人范德彪为精神偶像。

导演辛爽也不例外,他说自己天天看《马大帅》,还爱穿范德彪同款骷髅头红卫衣。《漫长的季节》便被很多网友称为“范德彪的平行宇宙”,秦昊饰演的角色叫龚彪,是王响的小舅子,甚至“桂英”和“维多利亚”也出现在剧里了。

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范伟在《漫长的季节》里演王响,对于电视剧观众、对于彪迷而言,都是一种等了太久“回响”。

以下是范伟的讲述。

与辛爽一拍即合

2021年夏天,辛爽找我聊了一次,当时他拿的故事叫《凛冬之刃》,写冬天父亲为儿子找真凶,一个很顺很惨的故事,后来辛爽想反着拍。

他想用比较暖的秋天来讲一个比较冷的故事,想用幽默生活化的口吻来讲个悬疑的事儿,用王响的老年生活态度反映他内心的苦难。听完之后,我觉得我喜欢这种调儿的,也不希望顺着演,就一拍即合了。

半年之后,他出了剧本,结尾还在打磨中,我们就开始拍了。

东北的秋天就那么几天,甚至不到一个月,我们这个戏要拍三个多月,而昆明一直是这样的季节。2021年11月份中旬,我们就到了昆明去拍,跨了个年。剧里的玉米地是在西双版纳提前种的,昆钢也特别像东北的钢铁厂,这样一来,工业感有了,季节上也更贴切。

拍老年妆的戏,会让我心里有些没底。我第一场老年妆的戏,是跟王北在超市里那场戏,我逗他,让他到北京考学什么的。完了之后我问导演啥感觉,他说让人心疼。

这是欢快的一场戏,看着都让人心疼,我就比较有底了。因为我特别怕成天笑嘻嘻地滑稽,又达不到让人心疼的感觉,那不太对,王响老年的主基调就是让人心疼。

这个戏分好几个时间阶段,在拍97年的时候,心态完全跟98年是不一样的,基本逻辑就是97年没下岗很有信心,98年很焦虑,有一句东北话讲虽然心里头没底了,但还要撑着,叫“倒驴不倒架”,就是98年的状态。

到了2016年老年的时候,王响变得很复杂。

2016年我给自己划分了几个阶段:杀儿子的真凶没回来之前,王响对待龚彪是姐夫的姿态,车技好、人成熟;然后小露出事了,他觉得很对不起龚彪和小露,开始变得弱势;随后他发现自己解决不了这些事,向人求助的时候,会更卑微;而他自己单打独斗时,又是一个状态。

“王响,我太熟了”

王响,我太熟了,不论是对这个角色,还是他那个劲儿。

过去在我们东北胡同里,有很多这样的东北老爷们。就像我爸我哥,他们都是沈阳国营大厂的职工,我哥接了我爸的班,后来我哥下岗,卖过苞米。他到菜市场早市去批玉米,回来煮,再出去卖,每穗能多赚5分钱。

我就觉着他们那些事、那种感觉,我历历在目,是看得见摸得着的。

那时候我没成名,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收入,就是沈阳很普通的一个相声演员。我还替我哥卖过苞米,我觉得我比他会吆喝,冬天戴一个口罩去叫卖,那时候大家都没辙,卖苞米的人比买苞米的还多。

王响是火车司机,这就有点像工厂大工匠,可不得了。

小时候我们胡同里就有这么一个,八级工匠王大爷,他比我爸爸大,在家里吃小灶,每天早餐一块月饼、一个荷包蛋、一杯牛奶。我爸那个时候挣40多块钱,王大爷挣我爸的三倍,他是大工匠,家里条件自然就比我们好得多,他还是胡同里的能工巧匠——盘炕大师,在我们心目当中特别高高在上。

这种在生活里有原型的角色,我特别有感觉,包括他跟老婆孩子说话的语气,我都记得。

“漫长的季节”确实是在写王响,不过我觉得王响走进这个季节是从他下岗之后。

1997年的时候他是个活得很有底的人,从下岗之后他走进了这个季节,变得无措、荒腔走板,后边家破人亡跟他那种那种焦虑,我觉得不无关系。

为什么最后导演让王响老成这样,因为他的心思太重,他经历的事太多了,落差也大,王响不像龚彪或者马德胜那么纯粹,只要起飞就行。他一反年轻时候的样子,表面平淡但内心汹涌,为了找杀害儿子的真凶,他特别控制自己、很隐忍,是复杂、多面的一个人。

王响最后的一句台词,是他对着年轻时的他说的一句话,大概意思是别回头往前看,从那个时刻他就走出这个季节了。

“值得这么玩命干一把”

我有很长时间不怎么拍电视剧了。

家里亲戚朋友都问我:你干吗呢?我说在拍戏。他们问,怎么看不着你演呀?因为他们也不看电影嘛,我就想得通过剧接着地气儿,让大家也都经常见着我。

之前确实是干不动电视剧,台词量大,论页拍,每天必须完成多少页纸,否则的话成本就不行了,体力有点跟不上。但接《漫长的季节》没想那么多。

这个剧12集拍了三个多月,演王响这个角色不轻松,刚开始老年妆要画5个小时。我们就4点半起,后来4个半小时能画好,我们就5点起来。因为戏量很大,我们抠得也很细,化妆的时候基本就是边画边睡,需要我们配合的时候再醒。

拍戏的过程,我们始终保持兴奋的状态,回去半天又睡不着,没等怎么着就又起床了,特别疲劳。王响他不同层次的经历和情绪划分也很耗人,真的是咬着牙地干,觉得这剧值,应该这么玩命干一把。

不论是辛爽在现场的把控,还是演员、摄影各方面,大家都挺较劲的。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个好东西。当然收尾是最难的。辛爽这个人,特别聪明。其实人要一聪明吧,容易不勤奋,他这个人又聪明又勤奋,我觉得这太难得了。

我们聊完剧本之后,他就开始写剧本、筹备,当我在云南再见到他的时候,他面如菜色,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觉,边拍、边修剧本、捋清楚剧情可能性,这种菜色的脸一直到他最后杀青。

他跟我说,三年前《隐秘的角落》是拍了三个孩子的故事,这回《漫长的季节》拍三个老人的故事,通过三个老人的视角来写故事。你看他都很有想法,不是那种拿来就拍的人。

他是80后,对我们那时代的生活质感,如果不敏感不用心是发现不了的。比如五口之家,就是5把椅子一个圆桌吃饭,家里来客人了,需要去借椅子。按理说80年代出生的人很少有这种生活经历,但他不放过任何细节,他抓得住。

有一种戏,大家会容易忽略,就是群众演员的戏。导演容易把劲儿全使在几个主演身上,后边的群众演员特别不搭,观众看着很别扭,尤其我们这种比较敏感的人。但这种事辛爽绝对是一点都不会丢,对戏他特别洁癖,这小伙子我觉着他将来会前途无量。

依然,范德彪

辛爽是一个“马迷”、“彪迷”,有人挖出来他照片,他曾经穿着一个印满了范德彪头像的文化衫照了一张相,所以《漫长的季节》里有好多这样的互文,包括龚彪的性格。

我记得有喜欢范德彪的年轻人,说过一句话“我们人人都是范德彪,只是程度不一样”,我觉得很有道理。

范德彪是优点缺点一股脑全告诉你了,经常会有人说范德彪装,其实范德彪是最不会装的,或者可以说,他是用装的方式告诉大家“我不是个装的人”,他是很真实的,这点显而易见。

我记着日本过去有一个系列电影叫《寅次郎的故事》,一个人物演了40多部。大家可能都会在寅次郎身上找到自己,所以喜欢这样的小人物。还有一种说法是,当时80年代日本人处于压力大、很焦虑的时候,看着这么屡败屡战的一个小人物,觉得特别解压。我觉得范德彪也有点这种治愈效果。

包括《刘老根》里的药匣子李宝库,也是那种生活当中我能找到原型的人,这种人容易让人们记得住。

后来我就说有印象派绘画、印象派音乐,是不是也有“印象派的表演”,就是在生活当中的言行,我把它镶到剧情里头。凭空编的那种人物,就没那么有意思。

有时候一直在工作或者一直在北京呆着,其实得出来走一走。比如说我现在在一个小地方工作,我们去超市买东西,然后我的助理在结账,买的整装西红柿,不是散装的。结账的收银员没什么事,就说你为啥买这样的,不买散装的,都是一样的东西;完了又说你的包里明明能背着,非要再买个方便袋。

像这种角色,你坐在家里是发现不了,她不是让自己多挣点,而是替你打算。这种生活里的人,特别有意思。

急可能会荒腔走板,慢可能有好结果

我从小学相声。我总觉得我演戏的天赋要比相声好,因为相声是需要点演员本人的本色魅力。

我特别不爱出去参加活动、聊天,今天聊的是我熟悉的话题,我好像还有点话,不熟悉的话题,我是一点都不会聊。我把所有的敏感、对生活的认知都放在了人物里头,但我在生活当中,确实是一个更闷的人。

小时候说相声,都是拿着相声脚本,把它背下来在台上说,其实那也不叫说相声,那就演相声。真正的说相声是:我往台上一站,没有什么脚本,我就能把观众说乐了,我不是这样。

机缘巧合,老天爷又给了我演小品这样一个机会,我觉得我演小品比我说相声好得多,因为小品的核心是人物。我一钻到人物里头,一切都如鱼得水了。不论是我的审美趋向、个人性格,都更愿意认认真真去演一个人物。

小品不是说,此时此刻我在演喜剧,我一定让大家乐,我发现我把这个人物演得认真到极致,他也很可笑,这一点又帮到了我。后来影视作品时期,需要严格把一个人物的性格给刻画出来,我也是用的这样的方法。

好演员的表演无非是两种,一种是方法论的,从头到尾的逻辑设计很严密,还有一种是“赶着来的”。这有点像老司机上新路,有人是事先上路之前,先看看路线,摸透了再上路;有的是赶着走,走哪算哪。我觉得没什么好坏或高低之分,看不同的角色,有的需要严密一点,有的就可以随意一点。

范德彪就是角色附了体之后,就是彪哥了,即兴的东西就特别多。但是王响,我觉得真是得稍微周密一点。

我对喜剧比较敏感,我发现现在这一批喜剧演员表演方法不太一样,他们更加松弛,没有太多程式化的东西。

他们的表演就像郭德纲说相声,为什么观众喜欢,他没有太多过去相声的程式化的东西。比方说抖包袱,过去老相声抖包袱之前一定要加强语气,告诉你要抖包袱了,然后观众有预期。然后郭德纲就是直接来,你乐了就乐了,不乐就当我没当包袱使。

这是我从年轻那一拨喜剧演员身上感受到的,会给我们提个醒,过犹不及。我们这波演员有时候太顾及人物逻辑,无形当中有点束缚自己。过去我犯过这个毛病,我儿子也喜欢这行,没事看我演的东西,有一次他跟我说,爸,这个角色你想多了,想得太周密了。其实别人就把这事做得很简单,显着你跟整体风格不搭了。

可能有人因为范德彪喜欢我,有人因为小品,有人因为电影,我觉得这可能是分年龄段的。比如说我在南方吃饭的时候,有一个小孩是因为《断·桥》认识我,为什么?因为他喜欢王俊凯,他通过看王俊凯认识了我,真的很有意思。

我们这行是慢工出细活,我不是着急的人,一点一点从年轻时候一直干到现在。

我年轻时候不着急,因为我起点挺低的。1978年学相声,后来演小品,跟本山大哥合作,上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,稍微好一点,那会儿是1995年,已经过去很多年了。

我觉得无论你是一个聪明的演员,还是没那么聪明的演员,都别着急,千万别着急,一着急就会荒腔走板。专注一件事,慢慢磨,最后真有可能结果还好。

【文/飞鱼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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